作業
忙了一下簽證,現在又覺得寫信更重要,希望兩件事最後都能做好。
一個閃神,戴眼鏡或工作造成的挑眉瞪眼壞習慣已經鎖在眉間的肌肉記憶裡。台北的家方圓百呎內,被里長用膠帶虐待綑綁在電線桿上,一盆盆聖誕紅已經瀕死,沒有人照顧;過一陣子,櫻花開在黃花之間,開在水藍色的大水塔中間,鮮艷好看;過一陣子,櫻花樹開始長出嫩葉,綠色把白色紅色櫻花吃掉;即使如此,冬天仍過不去,只是清晨的北上列車已經不能坐在靠東側。漫長的冬季裡,農作物仍然交替,待得夠久才發現稻田有時候是土褐色的。是待得太久了。
這邊幾個有印象的新聞,一是陳俊翰去逝,這時我才知道他讀竹中;二是月亮正受地球的引力而逐漸縮小,很有趣又不該亂笑的新聞(假設星球們有自由意識)。我們的新聞會一樣嗎?沒有電視機後怎麼接收新聞呢?這些那些的「不一樣」在時間序列的不同座標上重疊加總,使我們的關係若即若離。我也想遠端照顧你的腰和喉嚨和眼淚,但即使在你身邊,這些議題仍令我感到遙遠。最後一晚在布魯塞爾大廣場隔桌托著你的臉,你把周圍空氣都哭掉的真空時刻才感到兩顆心的貼近。假安逸竟也能帶來文思枯竭,學姊曾問我是不是對他無話可說了,「不然怎麼每封信都寫重複的東西?」。那時慶幸不是你問,現在是了。說好信是想寫的人寫,但不努力如何能交出滿意的作品。這半年當然試著寫過,寫錯一句再換一張,錯一句再換一張,再換一張,換一張。稿紙成冊但不能付梓。整本被放在包包不斷在台北新竹間往返,或跟我上山下海。越刻意越疏遠,像台北的破閘道,靠著最右側不會真的到右邊,努力開在中線卻最先離場。我們之間剩下牢騷,無法完全體會的各自日常和一些裝備起來的不和善。拿掉每日問答App、信、見面之後我們還剩下什麼?常想太多,想為甚麼會吵架、為甚麼又讓對方和自己失望;想我平均一段感情更迭的週期;想「無法一次只愛一個人」會如何影響我們、可悲地想「相較於朋友,給伴侶的愛應該是長什麼樣子」、想明明想獨佔你卻因為自卑和優柔寡斷而一直要你去認識別的男生的我這個笨蛋。
在台北轉進某條巷子偶爾能看到我們:吃完陶板屋去倒垃圾,之後抱抱被抓到的我們;在大同偷看阿水跑步的我們;一起跟管樂社朋聚餐 & 好久後在附近吃海南雞飯的我們。
我好想我們,很少吵架、很少讓彼此失望,恬靜生活的我們,可卻是我自己走到了這個地步。
Winter is cold, our love is old.
太嚴肅了,我們只是參與了現代人的情感娛樂罷了——我也想要我能這樣看待,奇妙的是光只是想這樣想,便舒服一點。又或如果可以,想要各自出發一趟公路旅行,目的地是彼此。這也是光是想像就能拆開一些糾結。
你給予得太多,我是幸運之人,有你雪片般傳送過來的的念想陪伴。你的趣事引發的慰藉和娛樂無法從他處攝取。讀信時會心很多笑。數個月來有珍藏的回憶陪伴我:被戳到臉的臉、生氣的臉、被誇獎的臉、小小朋友手、那碗一起喝的 just tomato soup。有時能因為你的寬容和愛而原諒自己,那些本來不敢開口的不順遂、原本要傾訴的事,擁有你在身邊後都無關緊要了。你讓我感到被愛,用信逗我溫暖我,所以你是我認證很會加油鼓勵的人!謝謝小小的你願意借我那麼大力量。
謝謝你花了篇幅在我腦海中描繪歐洲的景象讓我欣賞。台灣也很冷,笨笨的鼻子發出嗶嗶糖的聲音,從十月飛出去開始,今年的冬天看不到盡頭,毫無夏天的徵兆。如果在轉暖飛走,那冬天又要更久了。
我不知道還能怎麼證明愛,但這些日子好險有你,覺得自己很幸運。是你陪我走這一段,實在太好了。還要謝謝你提出的不安和疑惑,你說要在信裡看到我的低潮,我希望我有做到。句子們是低落時期的副產品,僅是局部的快照,並非全貌,勿多心。
生長速度比豆芽菜還慢的信寫完了。外套起了細細小小的白色毛球(明明是黑色的外套),除此之外都好,想看看跟著你和外套能走到哪裡。電話中你說會來找我,我就當是天涯海角的承諾了。
寄信時間:2024.0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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